蝈蝈之死

标签: 荷风送香  
2019-05-13 12:47 阅读(?)评论(0)
蝈蝈之死
张志琳

 我家的那只蝈蝈死了。白露前夕,今年的第一场秋风轻易地卷走了它的生命。

那天早晨,熬了数十个酷热的夏天,终于迎来了凉意。几成惯例,我到笼子前看它,它倒在笼的底座上。打开笼子,它的眼睛稍稍翻一下,仿佛是最后看我一眼,然后不动了。

昨天还不是好好的吗?虽然叫声有些嘶哑,频率有些减缓,但还是高调吟唱。近五十个高温的日日夜夜,蝈蝈不知疲倦地唱着。它的歌声优美、嘹亮、匀称,给人的烦躁不安带来了平缓;它的生存状态精致、高贵、美感,给屋的滚滚热浪带来了惬意。我在《蝈蝈》一文中赞美过它。

如果生命是自由自在的,直面流淌的,那多好。不必担心被人逮住,不必恐惧被人带走,不必遭受命运折磨,不必抑制天性流露。就像这只蝈蝈,一定会在路边的树叶中,郊外的草丛中,田野的绿被中,尽情地觅食,肆意地跳跃,忘情地歌唱,自由地渡过天日,走到生命的终点。

可是曲折和偶然所致,这只蝈蝈的命运被人横加干预而发生了剧变——囚于笼中!

面对高温的气候,逼仄的环境,单一的饮食,它的生命能量被狠狠消耗了,它的生命期限被大大缩短了,它的优美声音被牢笼限制了。归根结底,它的生命自由被扼制了,它的生命之花很快枯萎了。

如今它走了,在真实地、残酷地经历了属于自己的夏天以后。当第一枚飘零的落叶预示着秋的大门就要打开,当第一场凉爽的晚风显露出秋的光景就要来临,它提前自个儿走了。遗憾啊!秋天应该是它展示生命辉煌的高山之巅和终极之时呀!

蝈蝈之死,让我心生怜悯,心生疑惑。我问自己,到底是喜欢它,还是不喜欢它?

我喜欢它,就应该放飞它;我不喜欢它,可以囚住它。我喜欢它,就应该带回家;我不喜欢它,可以放飞它。

一个二律背反的难题!

我相信上帝制造生命,一定是有理由的。比如蝈蝈,起码是上帝为了丰富生命的多样性,用她的手指轻轻一点,蝈蝈便诞生了;起码是上帝为了世界的美妙性,用她的脚指微微一弹,蝈蝈便跻身于鸣叫世界了。

我相信上帝制造生命的时候,一定会赋予生命的能量极限,设定生命的时间大限。比如蝈蝈,它的最高叫声不超过106分贝,它的最长生命期限仅仅百日而已。上帝给了蝈蝈短暂的生命、舒展的天性和美妙的歌喉。

同时我也相信,上帝在塑造人时候,把追求美好事物的天性也镶嵌在人的灵魂之中了。所以,当我在赞颂蝈蝈美丽的时候,又剥夺了它的美丽。

分明是上帝制造了矛盾,让我陷入了思想情感的纠结,喜欢和不喜欢的两难!

突然,我发现自己进入了死胡同——我在思考一个毫无疑义的伪命题!一个不真实的问题!······

蝈蝈之死,让我想到了美国民谣之父彼得·席格唱的那首歌:凡事都有定期/天下万务都有定时/生有时、死有时/栽种有时、拔出所栽种的、也有时/杀戮有时、医治有时,拆毁有时、建造有时/哭有时、笑有时,哀恸有时、跳舞有时······”

蝈蝈之死,我应该高兴得十分简单:等待。夏天等待它的到来,秋天等待它的离去。如此轮回。

只是明年夏天,我不会带蝈蝈回家。我将到山野田间去倾听它美妙的歌声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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