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医名家那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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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05-19 13:43 阅读(?)评论(0)
在中医名家那里
张志琳

我与中医发生关系,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事。

那时,正直壮年的我,有一段日子竟感觉精力不支,十分疲劳。我担心得了什么病,决定去医院检查。

在医院,我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繁复的检查,结果全部正常。

我很纳闷,该是得了什么怪病?四处诉说,企求一种说法和某种安慰。朋友劝我去找中医,并且向我推荐了中医名家汪达成。

汪达成,人未见,名头却大。他出生于姑苏书香门第之家,十八岁拜名医,专攻岐黄之术,时任中医院内科主任、苏州中医学会理事长,全国脾胃病专业委员会顾问,全国首批500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之一,善治脾胃、肝胆、恶性肿瘤病及疑难杂症。

首次见汪先生,不是在医院,而是在双塔寺院。汪先生有一个爱好,星期天一早,总要到双塔寺园喝茶。那阶段我正好忙,平时没空,汪先生就找了这个时间和地点。

星期天,我在双塔寺院见到了他:胖乎乎的身材,中等个,六十岁模样,开口有点弥陀含笑的样子。他招呼我坐下,然后是聊天。他似乎很关注我的工作及生活方式等一些细节。然后把脉、看舌。这一切结束后,他才开始讲诊断意见:“其实,你没有什么大毛病。恐怕是心绪不宁,睡眠紊乱,致饮食起居不调,气血不畅,引起周身不适。这样,先吃七帖药,看看效果。”话很简洁,但“心绪不宁”四个字,分量很重,似乎点到了要害,掀起了我内心一阵波澜。

一个时期以来,与我同时出道的一些同学、朋友,在官场上顺风顺水,有的升职,有的去了要害部门,而我却原地不动,渐渐的心里发慌了。运气差?能力弱?关系僵?都不是。想来想去,不得其所以然。 由此,我的脑子一根筋起来,烦闷、忧郁无比。经汪先生一点拨,我才恍然大悟:病由心生。

“宁静致远。今后有空就多来这里喝喝茶。”汪先生一边说着,一边把一张方子交给我。我一震,心里的波涛受到了阻击,迅速退了潮。此句出自西汉初年刘安的《淮南子·主术训》篇,其中的一句是:“非澹泊无以明德,非宁静无以致远”。我在心里轻轻念着。再细看手中的方子,漂亮的字迹,工整而圆润,遒劲而秀气,绝对是有临摹名家字帖功底的,整张方子如同一幅书法作品,给人以艺术的享受。手拿方子如同得到了福音书,我心里升腾起一种喜悦。

七帖药服完,睡眠、胃口都有所改善。星期天我继续到汪先生那里续药。见面的次数多了,彼此熟悉了,我知道了他的许多爱好:品茗之外,盆景、书画以及文物鉴赏等。至于先生为什么喜欢到双塔寺院喝茶,我敢说,那是一个容易触发人文情怀的地方。

建于宋982年的双塔,秀美而奇异。明人曾有“双阙中分河影乱,两峰高并月华清”的赞美诗句。塔北罗汉正殿遗址精美的 石柱、石础、石像,留下了世事沧桑和时光流逝的印痕。流连于双塔之间,漫步于石刻之中,宗教之思、出世之思油然而生,让人在奔忙于碌碌尘世的旅途中,有一点间歇来照看自己的内心,不至于忘记了自己是谁和最终要什么。汪先生固然没有在我面前抒发什么情感,但我却从他的举手投足、言谈举止和兴趣爱好中,看到了中国传统教育培养出来的老知识分子文雅、淡泊和脱俗的一面。

经中药调理,一个月后,我的症状消失了。此后,我常常到双塔寺院与汪先生一起喝茶。养生,是我们经常聊的话题。汪先生的许多见解深入浅出,有一些至今印象很深:人归根结底是自然的产物,人应该顺应自然气候的变化,与春生、夏长、秋收、冬藏规律一致;“先睡心,后睡眼”,良好的睡眠才能调节阴阳平衡;运动和静止对于生命都是需要的;脾胃是人之后天之本、血之生化之源,需善待之等。这些道理,我反复琢磨,结合自身特点,总结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养生办法,多年来实践之,身体竟无大恙。

九十年代初,因工作调动,我与汪先生喝茶的次数慢慢减少了。二零零五年下半年,朋友告诉我,汪先生因为癌症去世了,享年八十二岁。我感慨良多。生命的去留,是那样的没有道理呀!

因为结识汪先生,我认识了中医,懂得了何谓中医名家,也让我看到了中医名家的另一面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,家族遗传的因素渐现,冬天我经常咳嗽,吃抗生素根本没用。这回我就直接找中医名师何焕荣。继汪先生之后,中医院的任光荣、龚正丰和何焕荣是苏州又一代中医名家。何焕荣是江苏省著名中医,教授、硕导,呼吸内科专家。我的病只能找他看了。

何先生开的中药十分管用,症状轻的,一般一个星期可以恢复。重症,连续用药两到三个星期,也可以解决。每年,我不是找他看病,就是找他开膏方,彼此很熟识了。然而,我总是老老实实排队挂号、候诊。

这是因为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。那是我工作变动后不久,有一天利用工作间歇,到中医院看病。到医院,伤脑筋的事就是排队。看病用不了多少时间,排队的时间却多得去了。因为职务关系,我有了一张卫生局发的绿卡,挂号可以不必排队,所以很快就挂了号。到了何先生那里,我把诊疗卡放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,并且微露那张绿卡,以为何先生会马上为我看病。哪知,何先生和我打过招呼后,还是按先后次序给其他人看病。轮到我了,才让我进去,热情仔细地为我检查开药。虽说我脸面上没有任何不悦,可心里还是有点想不通。

事后,我静下心来作了换位思考,才想明白:何先生是对的。凭什么应该给我先看?不就是我有那张绿卡?可在医生面前每个病人都是平等的呀!生命唯有平等才显现其价值。况且,我能忍受得了因为优先而带来的那种不满甚至鄙视的眼光吗?

 从此以后,我每次找何先生看病,总是早早就出门,排队挂号,依号就诊,这已经延续很多年了。

近日,我在何先生的诊室等候,手头带了人民日报记者写的《医患关系》一书,无意中翻到《下一代中医在哪里》篇。文章说,目前,我国主要是一批50岁以上的中医苦撑危局,中医正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“传承危机”。中医高等教育面临着西医化的命运,很多中医大学生的中国传统文化修养很差,有的读不懂《黄帝内经》、《伤寒论》,有的甚至连汤头歌诀也不会背诵,受教育层次越高,离中医特色越远。文章发出警告:如果中医不能薪火相传,随着老一代中医纷纷离去,中国甚至连中医人才也要从外国引进。读到这里,愁绪涌上我的心头。

透过大玻璃隔断我向里望去,年已古稀的何先生正在认真的为病人开方。我想,倘若大环境不改变,将来我到哪里去找中医名家看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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