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漂老常

标签: 荷风送香  
2019-05-19 13:40 阅读(?)评论(0)
城 漂 老 常
张志琳

“百度”把打工在城里而又没有户口和房子的外来人,定义为“城漂”,或谓之曰“城市边缘人”。我认识的老常,就是这样的人。

老常今年四十岁,矮矮瘦瘦的;原本呆板的脸,因为城市生活的熏陶,现在经常露出谦恭的笑容。十二年前,他与家乡的一帮年轻人从安徽来苏州打工。老常只有小学文化,要求不高,很快在我居住的新村找到了打扫楼道和清洁道路的工作。物业公司为他免费提供一间车库作为住处,另给每月三百元工资。

初来咋到,日子就有了这样的进展,老常很满意。特别是他在工作之余有了另一项进账:从新村的垃圾桶里捡纸板、塑料瓶、易拉罐之类的丢弃物,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卖钱,一个月下来,也有上百甚至更多一点的收入。

半年以后,老常把老婆、不到周岁的儿子从家乡叫来,过上了一家人团聚的日子。

安定的日子不长久。物业公司的头头经常换人,换头就意味着换规矩:先是车库要付费居住;后来清扫的范围扩大了,工资却没有增加;最致命的一条,是不准在垃圾桶里检废品。家里开支增加了,体力支出加大了,收入反而减少了。老常又动起了脑筋:利用休息时间从居民家里回收废品。他收废品,分量给人家很足,价钱透明而公道,常常刨出不刨进。对新客户,他不忘送上一张名片,留下个电话号码。渐渐的,他有了一群比较固定的客户,收入也有了增加。我就是在与老常的买卖中混熟的,并且成了朋友。每当家里有什么大件物品要搬动,一个电话就把他请来了。

新村在扩大,住户不断增加,老常回收废品的活越发忙碌,而替物业公司干活也越发难了。第四年,两口子决定辞去这份讨来的工作,专门在新村里收购废品。

他和他面前竖起的一块小小的广告牌就是营业门面,地点就在新村门口。没有人管他赶他,因为他在这里不妨碍任何人,也不给任何权力部门增添麻烦,而新村的居民需要他。三百六十五天,不管刮风下雨,他几乎天天出现在这里,像一蹲塑像。日长时久,他似乎变成了新村门口的一个符号。他一天不在,居民就感到少了一点什么。

在新村转悠了几年,老常看到了许多变化。就说废品吧,现在垃圾桶里可以见到刚过期的食用油,稍稍发黄的大米,不见补丁的衣服;上门可以收购到能用的冰箱、彩电、空调、橱柜等等。蹲守在新村门口,亲见许多人家搬进来,没过几年又搬出去;进出新村的汽车也愈来愈多,款式愈发多样。蹲守在新村门口,老常有了空隙浏览那些旧书报杂志,眼界也大开了。

这一切,让老常十分感慨也心起涟漪。他对自己的生活有了与以往不同的标准和追求。有一次,他怯怯地问我:“政府说要推进城市化,啥时能‘化’到我们?我嘴里说:“不会太久,不会太久。”心里却一片空白。他告诉我,想积点钱,买个房,在城里扎下根来。

但是,梦想的气泡经不住时间的烘烤和现实的撞击。又是六、七年过去了,面对暴涨的房价,老常泄了气,不再做“城里人”的梦了。他坦率的告诉我,这几年夫妻两人干得非常卖力,每年净余近万元。凭这点钱在城里买房,要到哪年哪月?到做不动那天,回老家去。现在就希望两个儿子有出息,靠有文化坐办公室。

他把大儿子送到民工子弟学校;咬咬牙把第二个送进了有信誉的幼儿园,尽管一学期交幼儿园的钱,等于一个大学生一学期的学费。

就这样,老常把他的希望变成了守望:守在新村门口,也守着两个儿子,盼着生意好点,也盼着儿子书包翻身。他的人生价值和快乐,就集中到这两点上了。

暑假里的一天,老常又到我家来收旧报纸,言谈之中,显得十分纠结。他告诉我,大儿子今年十一岁,一米多一点,体重却有一百二十斤,十足一个小胖墩,发展下去如何得了?我问原因。老常说,学校里活动不多,回家又没有玩伴。租用一间车库作为家,就那么点活动天地。守着电视机,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停停吃,歇歇吃,哪有不胖?我们不许他多吃。他常常哀求似的说,吃一口吃一口。你忍心不给他吃?夫妻俩想趁暑假把他送回老家去,在乡野的蛮动中减减肥。但是,大儿子走了,弟弟谁来照顾?饭谁来烧?

“他已经能烧饭了?”我问。“能啊!早就会了。”老常说,那些烧饭、烧水、洗碗等家务事都是他干的,平时夫妻俩从早忙到晚。前几天小弟吵着要到隔壁的公园去—那是我们没有功夫顾及的地方。直到昨晚我们卖完货,八点多公园快关门了才带他们去玩了一次。

 “让你老婆在家看弟弟不就行了?”我有点怜悯起他的大儿子来了。老常几乎跳了起来说:“你没看见吗?新村门口现在又增加了两个人在做这个行当。老婆不出来做,日子怎么过?”

我无言,看着老常收完货,踩动黄鱼车轮,屈身用力向前。一年四季,在灼热的阳光中,在满天的星光下,他就这么往前赶着,做着卑微的工作,也追赶着自己的梦想·····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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